關於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  福原信玄

 在談到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之前,我們得先討論一下「父母恩重經」。「父母恩重經」首先出現於武周時期的經目,唐・智昇把它列入「疑惑再譯録」内。因為他在「開元釋教録」巻十八「父母恩重經」條下説到:該經引用丁蘭、董黯、郭巨等,中國孝子的事跡而知道這是屬後人擬造的偽經。也因為此經偽造的痕跡過於明顯而未被列入藏經裏。

 可是日本在編纂「大正藏」時,將此經全文収入第八十五巻古逸部,但大正藏經文並未見丁蘭、郭巨等人事跡,是否與智昇所説的「父母恩重經」同一來源無法確認。1983年北京大學考古學系學生在敦煌閲覧此經諸寫本的縮微膠片時,發現此經有全本與刪本之異。日本大正藏是屬刪本,已刪除孝子事跡之説。刪本出現的年代在唐後期,至五代、宋全本因曾被智昇指為偽造,是故刪去孝子事跡而成刪本,所以其出現的年代也就晩於全本。由此可知偽經也會隨著現實需要而慢慢修飾和進化。

 日本學者牧田諦亮先生在「疑經研究」一書中,除提到前述的「父母恩重經」之外,還談及另外三個不同版本的「父母恩重經」。經文以闡述父母恩徳為主,但與上述的父母恩重經内容相距甚遠,内容也多了很多。

佛説父母恩重胎骨經:為高麗刊本。刊行時間相當於我國洪武十一年(1378年),牧田先生認為此經係元末明初,從中國傳去。此經重点在敍述孩子於母胎中生成過程,同時列擧了父母的十種恩徳以及如何報父母恩。

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:經文轉引自羅宗濤「敦煌變文社會風俗事物考」一書。而羅氏在「翻印父母恩重難報經縁起」中稱:其本子來自鄥高桂女士在1969年印來作為功徳的影印本。此經年代不詳,譯者署名為姚秦三藏法師鳩摩羅什,顯係後人妄加。此經特色為經中不見母胎生成内容,有父母十種恩徳,毎種恩徳各有頌贊曲子一首。經文還述及父母恩重之難報和不孝之人當入地獄受諸種苦。    

③「佛説大報父母恩重經」:此經經文内容與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同。但經文分成序分、正宗分、流通分三部分。經文後又加注疏、解釋經文。經前有木刻挿圖十四幅,由經文内容相同點判断與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同源一祖本。經中挿圖、人物、建築等特點來説明此經大約在清朝刊行。

以上三本之外,北京大學教授馬世長先生在査閲「父母恩重經」寫本的縮微膠片時,發現有一件標為

④「父母恩重經」的寫經,年代不會晩於北宋,其内容與「父母恩重經」不同,包括有十恩徳等,與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多相同。但只列父母十恩徳題目而不寫贊頌,此又與①「佛説父母恩重胎骨經」一致。在經中列出不孝人所入十八地獄的名稱,這是與①「佛説父母恩重胎骨經」、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、③「佛説大報父母恩重經」不同的地方。

此類經典如果依時代和内容整理出其流程變化時,可以知道最先存在的是包含十恩徳内容的④「父母恩重經」。然後増加贊頌父母恩徳内容而有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。③「佛説大報父母恩重經」是將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整理成更有系統、更有條理。至於①「佛説父母恩重胎骨經」就不知道是傳到高麗之前或之後,被添加母胎中生成過程的内容而形成,所以會和流傳中國本土的④「父母恩重經」、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、③「佛説大報父母恩重經」有所不同。

可是,最近數十年臺灣佛教界出現一本:

⑤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。譯者為鳩摩羅什法師,内容可謂集以上諸經之大成。有①「佛説父母恩重胎骨經」獨有的孩子在母胎生成過程、各經本來就有的父母十種恩徳及②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、③「佛説大報父母恩重經」獨有的十種恩徳各有頌贊一首,經文也述及不孝之人當入地獄受諸種苦。按其内容梗概,應是後人収集諸版本後再加以整合形成本經。

為此,我在「香光尼衆佛學圖書館」的「藏經目録整合査詢系統」以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、「佛説父母恩重經」、「佛説父母恩重胎骨經」、「佛説大報父母恩重經」、「鳩摩羅什」検索,結果在:大正大藏經、卍續藏經、佛教大藏經、高麗藏經、嘉興大藏經、大藏經補篇、中華大藏經,乾隆大藏經、卍正藏經、磧砂藏經、敦煌大藏經,皆無該當資料。刪本的「父母恩重經」可在大正大藏經找到。倒是以「佛説父母恩難報經」検索,可在大正新脩大藏經、佛教大藏經高麗藏經中華大藏經乾隆大藏經卍正藏經磧砂藏經査到。此經譯者安世高,但經文簡短、内容「父母恩重經」、⑤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可説完全不同。在「佛光大辭典」、望月的「佛教大辭典」也無法找到⑤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的該當經名。很明顯的,臺灣現在流通的⑤「佛説父母恩重難報經」是一本偽經。

偽經之所以能長期間流傳中國本土,固然有其時代背景。尤其這兩個不同系統的「父母恩重經」,均是假以佛説之名而行宣揚儒家孝道思想之實,因為合於中國世俗習慣和一般佛教信徒的口味,所以能傳世多年以至於現在還有講解經文、佛曲、石刻、經變等藝術作品在世俗傳播。經末還言:「欲得報恩,為於父母造此經典,是真報得父母恩也。能造一卷,得見一佛;能造十卷,得見十佛:…」更能加速其蔓延,經本甚至東傳高麗、日本,其影響所及已不局限於中國境内。怕的是魚目混珠,幾年後都名正言順地進入大藏經,遺害後人。怕的是佛教信徒單純無知,成為推動其傳播的助手。如果您是正知正見的佛教徒,是否應該引用此經講解、諷誦、研讀、助印,仍是値得深思和商榷的問題。

又,本文取材大部分來自北京大學馬世長教授所著:「父母恩重經」寫本與變相一文,在此致謝。2003.3.18)